街面上仍然是一辆车都没有,交通信号灯的红光从这一秒闪到下一秒,街角的商店门紧闭着,楼顶的吊车似乎仍在运转,发出震耳的噪声,仔细一听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。阳光正从吊车的顶部缠到尾部,接着攀上了信号灯,遮去了它刺眼的红光,最后跳到了直直躺在十字路口的T君,T君正在准备享受这场日光。
整个街道的人们都在欢度佳节,没有人出门,没有人愿意迎面这点亮万物的日光。这给了T君一个机会,一个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时间点,霸占整个路口(方圆十米左右),点缀着这个此时显得冷清的街道。T君想起从前玩过的一种扮演卡牌游戏的配音,加上同一时间大概学习过的天文知识,这四面的马路交错铺设宇宙的轨道,而我,T君稍微扭了扭脖子,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,顺便再次打量着四周,就是这苍穹的中心。
“天下我有啊!” T君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,声音压过了吊车的幻听,连日光都被淹没在喉咙的起伏中。T君被他自己吓了一跳,后来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,就小心翼翼地低声哼起歌来。
T君哼的是某国的某歌手的成名作,曾经大约风靡过一阵的时间,现在恐怕已在时间的轰鸣中被遗忘了罢。T君觉着悦耳,但街道不会接受另一个世界流动的声音。这些歌声甚至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街道闪动过。T君惶然中也想到了这点,眼前一晃而逝过青绿色长发的窈窕少女背影,嘴角的音符也挤不出来了。
T君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,想些这个街道的人们可能不会去想的闲事。他们不屑于去想而已,T君十分肯定。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若是愿分出一点精力去想,我所有的思考都只是无稽之谈而已。T君有点羡慕的回首遥望着身边的房子们。大概也是在玩卡牌游戏的时候,T君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能,就像不慎中吃下的难缠的寄生虫,让你承受一切苦痛,却又不给你临门一脚,逼着你顽强的活着。T君一直想打败这个寄生虫。
街边缓缓流出一些音乐。T君苦恼于自己幻听的毛病,可能是平常不间断收听的缘故。他们就自顾自的流出来,也不管你现在处于什么境地,什么音乐喜好,赤裸裸地占据了你耳蜗最舒适的地方定下居来。T君久而久之也习惯了,但由于今天这特殊的当间儿,T君竟开始思索起这些音乐的作者,国籍,流派等等。很快T君就放弃了,他发现他对这些已是他生活牢固的一部分的事物毫无头绪。T君再次惊叹于自己的无知,同时也有些沾沾自喜。因为他并没有被这些随意的音符击败,相反,是他看清了他们的本质。
天空中突兀地生出了一片云彩,云彩很快就整个包裹住了太阳。T君的眼前变回一片灰黑。T君有点发困,意识悄悄滑入了另一个位面。
T君很快睁开了双眼,眼前还是被云彩遮住的太阳。T君缓缓坐起身,身体有些发僵。远处传来喧闹声,T君分辨出是人声,于是循声望去。东边街道的尽头,跪坐着一个双目发黑的工作者,旁边大概倒着他赖以生机的交通工具。他双手在地上使劲的摸索着,似是要从地的那一头掘出什么东西来。可是他的身体一动不动,眼中涌出无尽的泪水。T君又望向另一边街道的尽头,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者缓缓的从车里爬出来,车在桥上一动不动,驾驶室里钻出一位中年模样的妇女,面带微笑,鼓励着看着年轻者从车中慢慢走向桥边。年轻者登上护栏,同样面带微笑,没有回头,直直地跳了下去。
“好个地狱般的惨状”!T君收回目光惊叫起来。他并没有望向其他的方向,大概是一样的情景。
吊车的轰鸣讲T君拉回街道。T君呆呆地望着头顶移动的巨物,愣了一会,好一会儿才听见远处隐隐约约的鸣笛声。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
T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地上,连忙坐起身来,四处打量着街道及远处。
T君最后还是躺了回去。T君觉得这样也不坏,兴许还能等到下一次的日光。